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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21日,来自北京大学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的方新主任为我们讲述参与重大危机时间心理干预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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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根据本次大讲堂课程整理,希望分享给更多有需要的朋友。限于篇幅,无法完全还原精彩的现场内容,请关注后续的视频分享。
讲师:方新 整理人:叶海鲲
各位同行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参加致道中和系列公益大讲堂之六。今天由我来为大家分享“参与重大危机事件心理干预的心路历程”。
大家可以把自己置身于这个星球之外,看着这个美丽的地球,以及地球上的生命。地球上每一个生命,从病毒到人类,都有过自己的危机,都带着自己的创伤。然而,危机中也有智慧,创伤中也有资源。这是我从业30余年的个人体会。
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
大家看这个小雏菊,它从水泥地里冒出来,这是一种多么旺盛的、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大家再想一想,究竟有多少人能成为大兴安岭的参天大树?又有多少生命是这样存在的——在沙漠中的荆棘、在水泥地上拱出地面的小雏菊!这是它们自己能选择的吗?
所以我是如何看待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这个职业的呢?我们天天在和来访者打交道,我认为他们身上充满了人类生存的经验和智慧,只不过他们的经历可能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是人类生存经验的活化石。
那为什么我们一方面说这个社会有“不当的行为”,一方面又说所有的行为都有“生存功能”呢?
那是因为,当你说“不当”的时候,你背后有一个标准——要么是社会评价(这个行为不符合我们的道德规范或者社会的约定俗成);要么是某种诊断标准。但是不管它符合还是不符合某种诊断标准或者社会评价,它一定是有生存的功能的。比如说撒谎,撒谎的生存功能就是他当即不会得到惩罚,它就会即刻得到强化。
对心理治疗的人性观
我想先分享一下从业30多年来,我对心理治疗的人性观。我觉得,人的心理和身体是无法分开的。当来访者来到你的诊室里,你要做心理治疗,你要观察这个人:对内,看心身的维度;对外,看时空的维度。对内,心和身是分不开的。现代催眠之父——米尔顿·艾利克森,一生两次患小儿麻痹,被医生宣判死刑。但是,他靠自身强大的心理素质,通过自我催眠重新站立,而且可以骑自行车,还完成了从本科到博士的医学学位的学习,后来创建了《美国临床催眠期刊》,担任主编。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心理是非常强大的,即使身体没有那么健康,也可以通过心理训练重新健康起来。我们理想化的健康状态应该是“智慧和身材并存”,是心和身都健康的标志。当来访者来到你面前,你不仅要看到他内在的心和身,还要看他的外在。“外在”需要放在一个“时空”的维度里,首先是时间维度(历史进程),你要看到他的整个成长史,不仅他本人,就连他的父母背后,都拖着长长的人生线;其次是空间维度(地域文化),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所以心理治疗师不能只钻到来访者肚子里面去理解,你还要朝来访者的周围看一看,看他的社会联结,看他成长的文化环境。
在我看来,所有的流派都是盲人摸象,正如所有的学科都是盲人摸象。比如说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是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这个世界。所以,不同的流派,也是盲人摸象。我个人是对不同的流派都保有好奇,我喜欢听各个流派的专家们讲课,从他们身上学习精华的部分。
与创伤和危机相关培训的经历
关于“创伤”的培训:2001年到2002年,我在德国接受了EMDR培训,继而把它引进到国内。2011年在杭州,我们做了“自我状态”的培训。2017年,我开始办DBT的培训,是国际DBT候任主席来讲的。2019年,又办了躯体体验创伤治疗,一种高度整合的创伤治疗。如果从自我状态的角度理解,一个人可能健康的部分特别大,但也有一些创伤的部分,创伤部分不太可控,当外界环境中有一个刺激来的时候,会唤醒创伤的部分。所以他会突然间抑郁或者突然间非常焦虑,他只对某类刺激敏感,比如说这次疫情:有些人可能会对疫情中的“权威控制”敏感,有些人可能对“生命威胁”敏感……取决于他的成长经历中,曾经被哪个部分强烈地刺激过。关于危机的培训:2002年到2003年,为期两年的EMDR进阶培训中,就有了CISD(危机事件应激晤谈)的内容。2008年地震的时候,从美国红十字会引进了“心理康复技术、心理急救“。2016年,我从德国邀请了一位很有经验的老师,来讲授“危机事件压力管理”,其中SAFER-R模型是2015年修订的一个非常新的模型,我在这次武汉的疫情中讲的就是这个模型。2018年的时候,我从美国红十字会邀请了一位老师,来讲“心理急救”。危机和创伤是一个连续谱,都学习可以帮助同行们很好地理解这两个概念。
心理危机干预真的有用吗
有这样一个争议——心理危机干预真的有用吗?关于有没有用的研究非常多,其中大部分都认为有用。虽然很难做,但是大量的数据统计表明它是很有用的。一场大的公共危机事件发生之后,人群的酗酒量会增加,产生PTSD症候群。有科学研究表明,当一个创伤发生之后,不是单纯的表现为PTSD,还有可能表现为PTSD合并焦虑障碍;或者PTSD合并抑郁障碍;或者是根本就没有PTSD的影子,而是表现为焦虑障碍合并抑郁障碍,或者进食障碍,或者药物依赖等等,也有可能是全面的精神损害。当然,也有研究表明,危机干预没有用,甚至是有害的。我个人觉得也是有道理的,我们用躯体伤害的急救做一个比喻:比如一辆中巴车着火了,有一些幸存者被压在下边,如果这个人脊椎受伤了,懂行的急救人员可能会把伤者放到板上施救,他可能就不会出现高位截瘫;但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急救人员可能会上去生拉硬拽把他扯出来,他可能就会出现高位截瘫。所以,我认为所谓的“有害”,并不是说“这项工作有害”,而是说“从业人员可能没有受训到位”,或者“他本身不太适合”。同样是心理工作者,可能有的人比较适合在诊室里做长程的心理咨询和治疗,有的人可能比较适合做危机干预。所以,我认为“并不是危机干预本身没有用”。如果没有用的话,联合国外勤人员就不会统一用CISM(危机事件应激管理)模型来受训,并且所有的联合国外勤人员都要学会“危机事件应激管理”。它是一个管理模型,而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心理危机干预模型。它是历史上运用最持久并且最广泛的危机干预模型,最早可以追溯到一战的时候,被称为“炮火中的干预”。开始时它讲究PIE原则,就是要接近(P),甚至去战壕里干预;(I)是立即,危机发生后第一时间进行干预(P)是期待,期待所有反应都是正常人群对非正常事件的正常反应。后来又发展出了PIEBS,后边追加了B和S,代表简洁和简短。这个模型整合了一系列的危机、灾难和心理卫生干预的方法,并且能够满足整个危机/灾难需求的连续谱。所谓连续谱:比如说一场大的地震发生之后,同样是地震灾区,有的人可能毫发未伤,而有的人可能是需要做脑外科手术的脑外伤;也有的人家里亲人都去世了,并且自己也受伤了……我们能看到一个“需求的连续谱”。心理方面也同样如此,有的人可能心理上“毫发无伤”,也有人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或者严重的抑郁。它是一种综合的、分阶段的、整合的、多个组成部分的“危机干预模型”。大家要记住,所有的危机干预都要分人群、分阶段。
恰当的应对带来机遇和挑战
当我们遇到危机的时候,一定要找到恰当的应对。不恰当的应对,它就会变成第一个字(危)——“危险和威胁”,会变成我们人生的创伤;恰当的应对,它就会变成后面那个字(机),变成我们人生的机遇和挑战,会给我们带来成长和成熟。这不仅仅是对我们个人而言,对任何一个机构、团体,或者对一个家庭来讲,都是一个成长的机会。每次我个人遇到危机的时候,我就用这个理念鼓励我自己,获益匪浅。
参与心理干预的心路历程
一、2003年SARS心理援助
1、管理视角的雏形
那年的4月24日我接到了北京市卫生局的邀请,在北京安定医院当时的马辛院长领导下,和安定医院的同行们搭建了北京市第一条非典热线。我翻看了我电脑里17年前的记录,觉得当时的工作做的真的非常好。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一点“危机管理视角”的模型了。
我记得当时电视台每天会公布两个数字,一个数字是新增的疑似人数,另一个数字是新增的确诊人数。比如说某天疑似人数增加了100,确诊人数增加了10,但是民众依然会很恐慌:“哇,疑似的增加了100!”当时在我们的建议下,增加了第3个数字——比如这10个新增确诊人数里,有9个都是来自于疑似病例。而疑似病例,都在医院的掌控之中,他们已经被隔离了。所以,今天新增的10个,其中9个都来自于我们政府已经控制了的人群,只有1个是大街上过来住院的,而北京市有2000万人口,如果大街上只新增1个,老百姓内心就会更稳定。这些都是我们心理工作者可以去提的建议。
此外,在一线被感染的医护人员也会有一些抱怨,我们知道后,及时向卫生部门反映:“他们应该得到很好的关照,否则会影响一线医护人员的士气。”
2、危机的转化和恐慌的正常化
我们还做了大量的心理培训和科普工作。比如说危机转化(危+机的概念),包括恐慌的正常化。当时在做中央电视台直播的时候,我提到,北京确诊病例200多人,北京市总人口是2000万。算下来,得病的人是十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是什么概念?就是你想得病都很难。后来很多人给我反馈,十万分之一对于他们降低恐慌、树立正确的疫病观很有帮助,还有愤怒情绪和居丧反应的处理等等。
当时在北大也有非典热线,我跟孩子们说:”你们从小学奥数、学英文、妈妈领着练琴,总是被追着,对吧?小升初、初升高,一直被追着,似乎你从来都不能掌握自己的时间。现在,你是你时间的主人了,你可以干你原来想干却没有时间干的事情,比如说打游戏、看小说、看世界名著、画画、朗诵诗歌、唱歌弹吉他等等。”
二、2008年汶川地震心理救援
1、第一阶段:基教司工作
2008 年5月12日(周一)地震,北京大学钱铭怡教授就召集她的学生们(包括我在内),开始心理救援工作的筹划、组织和培训。周四我接到了教育部的电话,周五去开会,因为比较了解创伤学和危机干预模型,下午就被留下参与起草教育部文件,按照危机干预模型来起草。5月17日(周六)就跟随基础教育司正副司长到了灾区,了解当地情况、制定近期和远期目标、覆盖震后灾区所有教师17万、中小学近90万人的心理援助工作。
当时担任北师大心理学院书记、教育部中小学心理健康专家指导委员会秘书长的申继亮教授是我们这个项目的组长,我是副组长。在机场我就开始给教育部的领导们讲解危机干预模型。这些领导们非常棒,后来几天下来,他们一开口就是危机、创伤的术语,掌握特别快!因为飞机晚点,在机场就开始给成都的专家们打电话,成立项目专家组。我当时想,危机亲历者会从毫发未伤到心理创伤的一个连续谱,所以,我们危机干预的专家队伍也应该是个连续谱。因而组建了由儿童心理发展专家、儿童活动专家、团辅专家、心理治疗与创伤治疗专家、儿童精神病学专家组成的专家组。绵阳九州体育馆,里边有2000多学生。2000多个孩子,刚遭受了生命威胁的刺激,吃不好,睡不好,那么多人在一个大的体育馆里,那些孩子什么状态?大家可想而知。
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当时马上要进行鸣笛三分钟的哀悼仪式,是在5月19日——地震一周之后。姜沛民司长跟我说,他们邀请我讲话,可我不想上去讲。我说:“我觉得还是应该您讲。为什么呢?孩子们会觉得:哇!中央领导都派教育部的领导来看望我们了!来举行我们帐篷学校的开幕仪式!他们会感觉到来自中央政府的一种关怀,会有稳定感、安全感。”他后来接受了我的建议,在三分钟哀悼仪式之前给孩子们做了讲话。鸣笛那三分钟,所有人都在哭,觉得有无数的亡灵飞向天空的感觉。
还有一位照顾灾区来成都的孩子们的生活老师,给我印象特别深。他说:“老师我好像落下毛病了,我很不好意思。我老觉得,又地震了又地震了,我就往外跑……其实没地震也没有余震。我后来就在身边永远放一瓶水,每当我感觉地震了,就要看这瓶水有没有抖。”为此他很羞愧。我说:“不是的,小伙子你特别棒!你特别智慧和聪明!发生这么大的地震,你保持一定的敏感性,这是保护我们生命的,是正常人群对非正常事件的正常反应!然后你还能自己发展出一个智慧的办法来区分是真地震、还是感觉地震,非常智慧!”
还有北川中学,北川中学有差不多20多位老师丧亲,当时跟学校领导讲自愿原则,哪位老师愿意来就来,实际上最后来了六、七位老师。我们有三位心理工作者穿插在老师中间坐,这个体验印象非常深刻。我用CISD来做的,老师们开始叙述他们的整个过程,内疚、愤怒、伤心、丧亲后的痛苦……一开始他们讲普通话我还能听懂,情绪特别强烈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说四川话。一部分的我在跟他们一起哭,另外一部分的我在绞尽脑汁的琢磨他们在说什么,到底是哪位亲人去世了,这就影响到我后边的一些危机干预项目计划的制定,所以危机干预时一定要有当地的人,能听懂乡音。他们的痛苦,我并不觉得一次活动能够带来多么大的改变,但最后我们真的是大家在一起的感觉。那时候,没有男人和女人、没有北川人、北京人和成都人,只有人——人和人在一起。
>>>>几点经验和思考
工作面对的大多数都是健康人群,连续谱上大多数人都在健康范围;活动要按照年龄不同的特点来设计;活动基于时间短应该是资源取向,不要打开伤口。增加相对安全感、社会支持和社会联结感并着眼于未来,因为未来绝对是资源。那个时候我就提出了“相对安全感”的概念。一场大的危机发生之后,不要试图马上让人们感觉到安全,因为他确实不安全。比如这次疫情,医生他就是不安全,防护服不到位、病毒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只能说增加相对的安全感,给他的安全感以及恐惧感建立边界。
非言语信息的重要性
大家看,在地震棚里进行危机救援,一定不能跟平常梳妆打扮的一样。应该是不施粉黛、不戴首饰。要穿特别便捷的衣服,因为都睡在草地上,袜子能够把裤子裹住,虫子不能进去、蚊子也咬不着,得穿这样的衣服。你整个人散发的信息应该是:我和你们在一起。如果把我们扔在受灾民众当中,应该是没有违和感的。
心理灵活性
危机干预,我觉得脑袋太僵化的人是不能做的,要保持灵活性。比如说一开始跟你讲,帐篷学校一共是27个,你们分帐篷,70多个志愿者分成27组,到每个帐篷里去做。到了以后,又跟你说变了,要按一年级到五年级来分,队伍要重新排。你不要想:怎么回事儿?信息准不准确啊?没有用,不要争辩,马上根据现有情况去行动,情况瞬息万变。
跟当地政府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一般当地政府官员,自己也是受灾民众,他都管不了自己的家,还要负责很多工作,每天精疲力尽。所以他不一定那么欢迎你,也可能态度会很糟糕。在危机当中救援人员的脾气也不好。包括我自己在内,会很烦躁,又累又饿又渴,那种沧桑、绝望的感觉都会在你身上。所以心理工作者的督导、组织上的支持以及专业知识,都是非常重要的,要积极和上级领导保持互动和信息交流。
与媒体的关系
我觉得要到比较好的平台,要给民众做危机创伤相关科普宣传,这是非常好的一个机会。平常风花雪月、歌舞升平时,人们不痛苦,所以他们不看心理的节目。但是当重大危机事件的时候,他们可能去各种平台,找寻心理方面相关知识。我想说,绝大多数媒体是善良和友好的,也有极个别的媒体记者,本身处于一种衰竭的状态中。在绵阳的九州帐篷学校做团体心理援助活动的时候,我说:如果有极端创伤反应的孩子(一种就是高度激越反应的,一种就是麻木反应的),就送到我这儿来,因为他们会影响整个小组的气氛。当时送过来两个极端反应的孩子,一个小女孩一直在哭,另外一个整个人都是僵的麻木的。我就搂着他们,这两个小孩一直在哭,突然之间就有很多的镜头就伸过来了,我不想让他们拍,我就搂着孩子。然后搂着也不行,我就移到帐篷边搂着他们。结果居然有一个长镜头就从我胳膊底下伸进来拍,我永远忘不了,有一个特别敦厚的一个男性的声音说“请你注意你的摄像头,它是有攻击性的!”我特别感谢这个记者,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有良知的记者还是大多数。
2、第二阶段:师范司工作
我们在申继亮教授的领导下,组建了全国的专家团队,培训师范司负责的1500名灾区老师。培训的内容为八个模块:震后常见的心理生理变化及应对、沟通与助人技巧、团体中辅导学生的技巧、哀伤辅导的基本知识和方法、灾后情绪管理、校园危机管理、生命意义和生活重建——灿烂的拐点、教师的自我保健。我想重点讲第七个模块——生命意义和生活重建。我做咨询和治疗30多年,我知道所有被创伤的人,当开始谈创伤的时候,它会有一个往下走的趋势,但是一定有一个拐点,我把它叫“灿烂的拐点”。在他将创伤的痛苦宣泄够了,到某一个点的时候,他就会说,我也非常感谢我这次经历,它让我倍加珍惜我活着的每一天。所以我们这个模块里面,其中就有“灿烂的拐点”这样一个环节,我特别喜欢。我们每一个组发一张大白纸,老师来写这个事件对你生活态度、价值观有什么样的影响。
这次活动从灾区来100多位老师,在四川师范大学楼顶上的那个大的体育馆里,我设计的模型,我把它设计成10+2——每十位灾区来的老师,配两个专家,一个专家是全国的专家,一个专家是当地的专家,任务就是上传下达。有当地的专家可以听懂四川话,可以建立长久的情感和专业的支持系统。
授课方式:引入心理治疗培训的方式和理念
开班前我们就通过会前会了解这些灾区来的老师们的需求。我们了解到很多老师的情绪非常强烈,各种强烈情绪:焦虑、悲伤、愤怒,内疚,绝望,还有极度疲劳等。学员们的心理学培训背景又很不一样,参差不齐,既有在成都从事心理咨询教学、临床和研究的专家,也有从来没有听过心理学课程、从大山里走了五天五夜才走出来的小学老师。而且期待也很不一样,既有对这四天充满期待、恨不能期待这个培训能解决他们所有问题,也有那些参加了震后诸多培训、看你教育部能讲些啥的老师。我当时感觉,这是我20年从业生涯当中最难讲的一堂课!
培训开幕,我做的开篇第一讲,我就把我的感受真实表达:我转达了教育部领导们的关怀,我们怎么样组建的专家组,统一备课,就是为了能更好地为老师们服务,而不是“我们来教你们!”。昨晚我们培训老师集体备课到夜里12点,已经把你们昨天反映的情况结合到今天的课程里面。我们了解到,你们100多人心理学背景差距如此之大,从…到…,你们对课程的期待差别也如此之大,从…到…,所以我感到,这是我20多年从业生涯当中最难讲的一堂课!正式授课前的这种真诚的表达,非常的重要。还要正确调整对本课程的预期,四天的课,你能有什么样的收获;还有小组设置的目的功能,也真诚的告诉给学员们。四天下来效果真的是非常好,我们把心理治疗的培训的模式带到了教育领域。四天后闭幕式,这些老师太有才了,表演了节目,所有老师学员流泪告别,教育部官员说“我工作16年了,第一次看到四天的一个培训,能做到如此效果!如此感人”
助人者的自我保健
在合适的环境下痛快地哭,因为所谓文明的人,已经社会化了,可能就不会哭了,只会特别压抑地擦眼泪。我就说“在合适的环境下,痛快地哭,并大口喘气,让自己的身体逐渐脱敏”,这样处理后作为从业者才不会落下伤;工作小组内部气氛应该团结温暖,相互关爱,可以有学术争论,但是不相互指责;时刻提醒自己:在这样大的灾难面前,自己常常会产生无能感、无助感、渺小感,这是非常正常的,那我们接下来能做多少做多少,能干多少干多少;后方的情感支持,领导、同事、朋友们的问候,是我们最大的支持;心中有大爱,对人类的爱。
3、汶川地震后心理社会响应高层研讨会
在2008年10月10-11日,马弘老师组织了一个联合国人口基金会(UNFPA)、世界卫生组织(WHO)主办,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承办了“汶川地震后心理社会响应高层研讨会”。该研讨会有的视角是非常重要的,就是强调各个部门,包括灾难管理官员们、精神卫生和危机干预的专家学者们以及媒体应该合作,来让社会更稳定地度过危机和灾难;媒体该如何报道灾难?我觉得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有责任心的媒体都要想一想这个问题。
三、2010年舟曲泥石流心理援助
2010年8月7日,甘肃省舟曲县发生了特大的泥石流、山洪灾害,流经之处夷为平地。我和西南民族大学的陈秋燕老师作为教育部专家,先是在甘肃省教育厅的组织下,给来自全省的二十多位心理老师做培训,然后坐了一天车到了舟曲,沿途不时看到翻到山沟的车,山都震酥了,经常会有大石头滑下来,很危险!下午快到的时候,转过一个山坳,突然远远地看到大山里的村庄上面飘荡着一片五星红旗!你们能想象吗?五星红旗啊,我当时眼眶都湿润了,大家能知道在遭受大灾大难的时候,是国家政府给他们送吃的喝的用的,帮他们安置。
(限于篇幅,此处略去,有兴趣者欢迎观看视频回放)
四、2018年重庆危机事件的心理援助
2018年10月25日至28日,我在重庆医科大学况利老师那里讲授临床催眠二阶的培训。我一共去了四天,第二天就发生了重庆幼儿园砍人事件,第四天发生了万州公共汽车坠江事件。在第二天讲课的过程中,有好多老师进进出出,我就觉得好像发生什么事了,因为他们好多都是医生,已经开始领任务了。我在27号晚上就紧急给重庆市的医疗、教育、团市委三方面队伍做了公益的危机事件的培训。
五、2020年武汉新冠疫情心理援助
最后一点时间,我来讲讲本人所做的武汉疫情心理援助工作。大年初一,我就在朋友圈里发表了心理援助的几点建议。大年初二,文章性的心理干预的方案就开始铺天盖地的出来了。我在致道中和公众号里面《完整版SAFER-R模型》的文章里提到“三位一体脑”,当边缘系统被激活,它一定会干扰大脑皮层的工作。在这种情况下,大段大段的文字人是读不进去的,所以我就用了一天的时间,把我从业30多年、催眠20来年的一个经验浓缩在了《唤醒你的内在生命力》的文稿里,做成了音频。
唤醒你的内在生命力【←点击链接直达】
这个音频包含了很多临床催眠的技术,比如说分离技术、混乱技术、相对安全感、暗示的植入。如果你仔细听的话,你会听到“冷静”、“笃定”、“灵活”等词语进行植入,还有隐喻、真实感觉道的记忆、利用技术、锚定技术等,而且催眠中通过语音语调等非言语信息对脑干进行工作,让人在危机中安静和稳定下来。
2月4日,我应童俊院长的邀请,给武汉心理卫生中心讲了关于《一线医护人员及家属的心理调适》。在中国心理卫生协会马辛理事长的领导下,做了一个手册,很多专家都参与了这个手册制定。我在中央广播电台的采访,也被纳入到学习强国里面。中日友好医院邀请我给他们管辖的武汉方舱医院的病人做一个音频。我用了一个隐喻叫《美丽国度,助力抗疫》,强调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促进方舱医院病人对大情境、对医护人员的理解与配合。
最后我想重点提的是那些奋斗在一线的心理工作者,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历史不应该忘记他们,因为他们是冒着生命危险,到武汉的医院里跟病人真正接触的。
还是那句话“行为的功能:人类的生存智慧”,我们都能活下去,都会活下去,要对生活保持好奇,对生活保持信心,春日终将到来!
现场反馈
李晓驷老师分享——
方新老师跟我们传授了很多她的经验,我想谈谈我的感受:
1.方老师讲的真是一种诗的语言,不知道大家还能记得吗?方新老师开场的时候给我们放了两张照片,让我们从太空上来看地球上的芸芸众生,其实我们是非常渺小的,但是从宇宙来看我们的时候,我们人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它不仅是一个局限的,而是一个意识性的。
还有第二张图片,跟我们的结束时的照片是相呼应的,在一个水泥地缝里面有一颗雏菊,在那么恶劣的条件还能够生长挺拔,并且散发出它的芳香,这就是人生的意义。所以,方新老师的故事,不仅仅是诗一般的故事,还是一个哲学意义上的故事,我们会走下去,我们会活下去,这就是我们人生的真谛。
2.听了方新老师的课以后,我觉得被催眠了。大家都知道,在我们国内的催眠行业里,方新老师算催眠大师了。当然,我这里说的催眠不是指她给我们暗示,让我们都听她的,而是她不仅以自己的经历,还引用了很多参考文献,从哲学、科学的角度来看我们的心理危机干预有没有意义?我想大家都会认识到心理干预是有意义的。而且,我们从方新老师身上也可以看到,心理危机的干预工作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仅要有专业的知识,在这一点上面,方新老师在讲座里面展现的淋漓尽致,非常专业!我也想在这里提醒大家,心理危机干预,不只是一个理论或某一个学派的知识,方新老师展现给我们的是一种多学派的、多视角的,她把我们在临床心理危机干预当中遇到的问题,不仅和我们服务的对象去谈去解决,更是把工作当中遇到的问题跟我们的上层沟通,变成了国家的方针政策,比方说在SARS疫情期间,很关键的提醒报道“确诊病例有多少来自疑似病例”,仅仅这么一个建议,马上就会把我们老百姓的紧张焦虑的情绪缓解。
3.还有方新老师提到的连续谱的概念,不仅和上级沟通同时也和当地的政府机关、还有当地的专业人员,大家一起来工作,一个团队的工作。我们所有人都要认真学习的一点:方新老师告诉我们,我们看问题的时候不是某一个点,要用整体的、心身合一的方式,而且人和环境的平衡是一个动态的平衡。不仅仅是我们的专业,还有我们的行动,只有这样才能够把我们的危机干预工作做好。方新老师有很多的实践经验,每一条都值得我们认真学习,都体现出了专业精神,我们听了以后非常受益,非常感谢方新老师。
杨凤池老师分享——
晓驷老师基本说出了我的心声,不愧是当过院长的,总结得特别全面,但还有两点我特别想说,方新老师刚才的讲座,充分体现了两种结合,这个给我印象特别深。
1.理论和实践的结合:这一点包括她说“分阶段、分人群”,我也深有体会,另外她从理论上有框架、有模式,在实际操作当中怎么做的、怎么贯彻的也表达得很充分。
2.理性和热情的结合:不是单纯有热情,但是他充分表达了热情;不是单纯超理智化,但是她很理性,智慧。所以,她的工作,不论是自己的专业技术、危机干预、催眠就不用说了,包括她跟地方政府官员、中央政府官员以及同道的合作与协调,也是特别值得我们学习。
讲师介绍
方新
北京大学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主任;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心理咨询师专委会、CBT专委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心理学会注册系统伦理委员会委员、注册督导师;国际催眠学会(ISH)常务理事,亚洲催眠学会候任主席,中国艾利克森研究院创建院长。作为项目组织者参加过2003年非典、2008年汶川地震、2010舟曲泥石流等大型灾后心理救援工作。
整理人介绍
叶海鲲
中国心理学会注册心理师X-18-077,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德国催眠治疗学会注册催眠治疗师,中国艾利克森研究院首届临床催眠培训师,国际伴侣治疗学员认证家庭治疗师,陕西心理卫生协会催眠专委会常务委员,陕西心理卫生协会心理咨询与治疗专委会常务委员,陕西省青少年素质教育管理研究委员会副主任。
鸣谢
感谢协办方
北京大学学生工作部
北京大学(医院)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
北京大学学生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
北京大学电视台
感谢马龙、王小玲、鞠静、郭卿四位老师为本次文字稿的贡献!
文字篇幅有限,扫码可回看方新老师讲座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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