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者,内也。得者,外也。“上德不德”,言其神不淫于外也。神不淫于外, 则身全。身全之谓德。德者,得身也。凡德者,以无为集,以无欲成,以不思安, 以不用固。为之欲之,则德无舍;德无舍,则不全。用之思之,则不固;不固, 则无功;无功,则生于德。德则无德,不德则有德。故曰:“上德不德,是以有 德。”
所以贵无为无思为虚者,谓其意无所制也。夫无术者,故以无为无思为虚也。 夫故以无为无思为虚者,其意常不忘虚,是制于为虚也。虚者,谓其意无所制也。 今制于为虚,是不虚也。虚者之无为也,不以无为为有常。不以无为为有常,则 虚;虚,则德盛;德盛之为上德。故曰:“上德无为而无不为也。”
仁者,谓其中心欣然爱人也;其喜人之有福,而恶人之有祸也;生心之所不 能已也,非求其报也。故曰:“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也。”
义者,君臣上下之事,父子贵贱之差也,知交朋友之接也,亲疏内外之分也。 臣事君宜,下怀上宜,子事父宜,贱敬贵宜,知交朋友之相助也宜,亲者内而疏 者外宜。义者,谓其宜也,宜而为之。故曰:“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也。”
礼者,所以貌情也,群义之文章也,君臣父子之交也,贵贱贤不肖之所以别 也。中心怀而不谕,故疾趋卑拜而明之;实心爱而不知,故好言繁辞以信之。礼 者,外饰之所以谕内也。故曰:礼以貌情也。凡人之为外物动也,不知其为身之 礼也。众人之为礼也,以尊他人也,故时劝时衰。君子之为礼,以为其身;以为 其身,故神之为上礼;上礼神而众人贰,故不能相应;不能相应,故曰:“上礼 为之而莫之应。”众人虽贰,圣人之复恭敬尽手足之礼也不衰。故曰:“攘臂而 仍之。”
道有积而积有功;德者,道之功。功有实而实有光;仁者,德之光。光有泽 而泽有事;义者,仁之事也。事有礼而礼有文;礼者,义之文也。故曰:“失道 而后失德,失德而后失仁,失仁而后失义,失义而后失礼。”
礼为情貌者也,文为质饰者也。夫君子取情而去貌,好质而恶饰。夫恃貌而 论情者,其情恶也;须饰而论质者,其质衰也。何以论之?和氏之璧,不饰以五 采;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其质至美,物不足以饰之。夫物之待饰而后行者, 其质不美也。是以父子之间,其礼朴而不明,故曰:“理薄也。”凡物不并盛, 阴阳是也;理相夺予,威德是也;实厚者貌薄,父子之礼是也。由是观之,礼繁 者,实心衰也。然则为礼者,事通人之朴心者也。众人之为礼也,人应则轻欢, 不应则责怨。今为礼者事通人之朴心而资之以相责之分,能毋争乎?有争则乱, 故曰:“夫礼者,忠信之薄也,而乱之首乎。”
先物行先理动之谓前识。前识者,无缘而妄意度也。何以论之?詹何坐,弟 子侍,牛鸣于门外。弟子曰:“是黑牛也在而白其题。”詹何曰:“然,是黑牛 也,而白在其角。”使人视之,果黑牛而以布裹其角。以詹子之术,婴众人之心, 华焉殆矣!故曰:“道之华也。”尝试释詹子之察,而使五尺之愚童子视之,亦 知其黑牛而以布裹其角也。故以詹子之察,苦心伤神,而后与五尺之愚童子同功, 是以曰:“愚之首也。”故曰:“前识者,道之华也,而愚之首也。”
所谓“大丈夫”者,谓其智之大也。所谓“处其厚而不处其薄”者,行情实 而去礼貌也。所谓“处其实不处其华”者,必缘理,不径绝也。所谓“去彼取此” 者,去貌、径绝而取缘理、好情实也。故曰:“去彼取此。”
人有祸,则心畏恐;心畏恐,则行端直;行端直,则思虑熟;思虑熟,则得 事理。行端直,则无祸害;无祸害,则尽天年。得事理,则必成功。尽天年,则 全而寿。必成功,则富与贵。全寿富贵之谓福。而福本于有祸。故曰:“祸兮福 之所倚。”以成其功也。
人有福,则富贵至;富贵至,则衣食美;衣食美,则骄心生;骄心生,则行 邪僻而动弃理。行邪僻,则身夭死;动弃理,则无成功。夫内有死夭之难而外无 成功之名者,大祸也。而祸本生于有福。故曰:“福兮祸之所伏。”
夫缘道理以从事者,无不能成。无不能成者,大能成天子之势尊,而小易得 卿相将军之赏禄。夫弃道理而妄举动者,虽上有天子诸侯之势尊,而下有猗顿、 陶硃、卜祝之富,犹失其民人而亡其财资也。众人之轻弃道理而易妄举动者,不 知其祸福之深大而道阔远若是也,故谕人曰:“孰知其极。”
人莫不欲富贵全寿,而未有能免于贫贱死夭之祸也。心欲富贵全寿,而今贫 贱死夭,是不能至于其所欲至也。凡失其所欲之路而妄行者之谓迷,迷则不能至 于其所欲至矣。今众人之不能至于其所欲至,故曰:“迷。”众人之所不能至于 其所欲至也,自天地之剖判以至于今。故曰:“人之迷也,其日故以久矣。”
所谓方者,内外相应也,言行相称也。所谓廉者,必生死之命也,轻恬资财 也。所谓直者,义必公正,公心不偏党也。所谓光者,官爵尊贵,衣裘壮丽也。 今有道之士,虽中外信顺,不以诽谤穷堕;虽死节轻财,不以侮罢羞贪;虽义端 不党,不以去邪罪私;虽势尊衣美,不以夸贱欺贫。其故何也?使失路者而肯听 习问知,即不成迷也。今众人之所以欲成功而反为败者,生于不知道理,而不肯 问知而听能。众人不肯问知听能,而圣人强以其祸败适之,则怨。众人多而圣人 寡,寡之不胜众,数也。今举动而与天下之为仇,非全身长生之道也,是以行轨 节而举之也。故曰:“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聪明睿智,天也;动静思虑,人也。人也者,乘于天明以视,寄于天聪以听, 托于天智以思虑。故视强,则目不明;听甚,则耳不聪;思虑过度,则智识乱。 目不明,则不能决黑白之分;耳不聪,则不能别清浊之声;智识乱,则不能审得 失之地。目不能决黑白之色则谓之盲;耳不能别清浊之声则谓之聋;心不能审得 失之地则谓之狂。盲则不能避昼日之险,聋则不能知雷霆之害,狂则不能免人间 法令之祸。书之所谓“治人”者,适动静之节,省思虑之费也。所谓“事天”者, 不极聪明之力,不尽智识之任。苟极尽,则费神多;费神多,则盲聋悖狂之祸至, 是以啬之。啬之者,爱其精神,啬其智识也。故曰:“治人事天莫如啬。”
众人之用神也躁,躁则多费,多费之谓侈。圣人之用神也静,静则少费,少 费之谓啬。啬之谓术也,生于道理。夫能啬也,是从于道而服于理者也。众人离 于患,陷于祸,犹未知退,而不服从道理。圣人虽未见祸患之形,虚无服从于道 理,以称蚤服。故曰:“夫谓啬,是以蚤服知治人者,其思虑静;知事天者,其孔窍虚。思虑静,故德不去;孔窍虚, 则和气日入。故曰:“重积德。”夫能令故德不去,新和气日至者,蚤服者也。 故曰:“蚤服,是谓重积德。”积德而后神静,神静而后和多,和多而后计得, 计得而后能御万物,能御万物则战易胜敌,战易胜敌而论必盖世,论必盖世,故 曰“无不克。”无不克本于重积德,故曰“重积德,则无不克。”战易胜敌,则 兼有天下;论必盖世,则民人从。进兼有天下而退从民人,其术远,则众人莫见 其端末。莫见其端末,是以莫知其极。故曰:“无不克,则莫知其极。”
凡有国而后亡之,有身而后殃之,不可谓能有其国、能保其身。夫能有其国, 必能安其社稷;能保其身,必能终其天年;而后可谓能有其国、能保其身矣。夫 能有其国、保其身者,必且体道。体道,则其智深;其智深,则其会远;其会远, 众人莫能见其所极。唯夫能令人不见其事极,不见其事极者为保其身、有其国。 故曰:“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则可以有国。”
所谓“有国之母”:母者,道也;道也者,生于所以有国之术;所以有国之 术,故谓之“有国之母。”夫道以与世周旋者,其建生也长,持禄也久。故曰: “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树木有曼根,有直根。直根者,书之所谓“柢”也。 柢也者,木之所以建生也;曼根者,木之所以持生也。德也者,人之所以建生也; 禄也者,人之所以持生也。今建于理者,其持禄也久,故曰:“深其根。”体其 道者,其生日长,故曰:“固其柢。”柢固,则生长;根深,则视久,故曰:“ 深其根,固其柢,长生久视之道也。”
工人数变业则失其功,作者数摇徙则亡其功。一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则 亡五人之功矣;万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则亡五万人之功矣。然则数变业者, 其人弥众,其亏弥大矣。凡法令更则利害易,利害易则民务变,民务变谓之变业。 故以理观之,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 而数挠之,则贼其宰;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贵静,不重变 法。故曰:“治大国者若烹小鲜。”
人处疾则贵医,有祸则畏鬼。圣人在上,则民少欲;民少欲,则血气治而举 动理;举动理则少祸害。夫内无痤疽瘅痔之害,而外无刑罚法诛之祸者,其轻恬 鬼也甚。故曰:“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治世之民,不与鬼神相害也。故曰: “非其鬼不神也,其神不伤人也。”鬼祟也疾人之谓鬼伤人,人逐除之之谓人伤 鬼也。民犯法令之谓民伤。
声明:本站可能有部分文字及图片来源于网络,转载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或对其真实性负责。转载内容仅供学习、交流使用,不具有任何商业用途,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内容为作者个人观点 。本站做为网络服务提供者,对于用户上传内容不构成参考意见或任何投资及应用建议,如有问题请及时联系我们以作处理,及时删除。个人发布虚假信息或产生侵权责任由发布信息个人承担相应法律责任。本声明未涉及的问题参见国家有关法律法规,当本声明与国家法律法规冲突时,以国家法律法规为准。